這邊先補個背景:「為什麼我會跑來籌備這場活動?」

最早是因為參加技術社群活動,接觸到當時剛成立的《台灣數位遊牧者協會》(縮寫:TDNA)。那時候就是幾個熱愛旅行、又剛好在資訊產業打滾的工程師,開始想像:如果邊工作邊生活可以有更多選項,好像也不錯?

後來我們籌辦了全台灣第一場數位遊牧者年會,再一路輾轉與政府的國發會合作,推動數位遊牧簽證等政策,也才慢慢展開了這次臺東的啟航活動。說穿了,我們不過就是一群本來只想寫程式、沒事愛亂跑的人,突然在某一天發現:「哎,我們好像真的把什麼東西做起來了哎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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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身體在家,但靈魂還沒下工

活動結束一回高雄直接昏睡,醒來的第一個反應不是「啊,終於結束了」,而是「等等,我有沒有漏掉事情?」

打開手機,看著跟活動有關的 70 幾個 LINE 群組,瞬間覺得有點不安。那種平常密密麻麻的提醒突然變少了,好像耳朵裡的嗡嗡聲一瞬間消失,腦袋也跟著斷訊。

我試著站起來走到桌前,打開電腦準備把檔案收尾,結果還沒開始點訊息,我就已經盯著螢幕發呆了十幾分鐘。接著整理了一下相簿,看到某張拍得還算成功的大合照,有一種鬆了口氣的感覺,不知道是因為終於結束了還是覺得我們真的活下來了。

這篇文章沒有要總結什麼大道理,也沒有什麼復盤抱怨(也不太能寫XD)。就只是想在腎上腺素完全退光前,寫下一些還記得的片段。畢竟,那三天三夜太快,有些畫面已經開始斷片寫不下來,怕以後只剩疲憊,沒有記憶。


我們是怎麼變成策展工程師的

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每天都要檢查 30 幾種版本的表格,我其實也不是很清楚。只記得原本只是接了個「幫忙看看」,過沒幾天 Google Sheet 裡的工作分頁就開始自己長大。

每天起床第一件事是看 LINE 群組有沒有爆炸,第二件事是查詢「本週有幾份文件已進入最後確認(但其實還要再改)」,然後一整天就在「活動流程-最終確認V5(最終最終版)」和「活動流程-最終確認V6_final(最終最終最終版)」之間反覆切換。

原本我們以為自己是活動的幕後規劃者,後來逐漸意識到:「不,我們比較像是正在下坡超載的遊覽車」,車內還載滿尚未上傳的簡報與表格,一邊煞車一邊喊著「可以、這個還趕得上」。

表面上是三天的啟航儀式活動,但實際上我們處理的項目包含:

  • 接送、配車、保險、住宿名單、飯店聯絡人電話交接三輪以上
  • 雨備、動線規劃 A、B、C 案(從「機場」、「車站」接送到「飯店」、「活動場地」、「避免有人上錯車」)
  • 外賓旅遊動線、文化導覽、翻譯安排(含「某外賓要不要吃素」這種層級)
  • 所有參與者的清冊名單(然後一直有人說要來又不來、不來又說其實會來)
  • 各式合照名單、表揚名單、活動流程表對應主持人 cue(同時版本控制還要跟兩端同步)

中間有幾次,我的腦袋應該是在儀式流程、配車表、主持稿修訂、住宿配房和阿美族竹砲租借資訊五者之間無縫切換。然後到了晚上,閉眼前還會想:「剛剛我是不是少算誰沒放進保險明細裡?」

那段時間,我們的日常就像旋轉中的迷因貓。瘋狂旋轉後緊急停下來,然後又繼續瘋狂旋轉,每個細節都不敢放生。人還站著,但精神早就睡在雲端備份裡,而那份備份可能也還沒存成功。


進入極限求生週

正式進入活動倒數那週之後,我的日常大概變成這樣:

醒來的時間:不固定
睡著的時間:通常是視窗切到一半、或是手還停在滑鼠上
餐食狀態:明明肚子餓,但看到桌上冷掉的飯會覺得「吃了會更想睡」
情緒模式:直接切進執行模式的平靜(但靈魂已經離線)

我們每天都在處理「昨天以為處理完的事」,最常說的一句話是:「等一下,我重新確認一次有沒有漏。」結果一確認,又會發現「剛剛那份好像是前天的版本」,然後開啟全員同步地獄。

身體狀況的變化也很明顯,到後期我整個人呈現一種「生理時鐘自我放棄」的狀態,可能凌晨三點還在調主持人講稿,早上七點又得準備聯繫廠商與臨時突發的需求。
有時候我滑開手機,根本不知道我是要查名單、算人數還是回廠商。

而且那幾天不是只有精神斷線,天氣也很配合地斷訊。雨從天而降不看場合,大家一邊抖傘、一邊彩排,超怕弄濕熬夜兩天弄出來的紙箱道具,抱著道具在草地上奔馳。

也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,我的腦中只剩下幾種語言:

  • 「文件我現在同步改」
  • 「那份我有存,但我不確定是不是還要改」
  • 「我的天,外賓的日文拼音寫反了」
  • 「嗯?他不是說不加人了嗎?」
  • 「時間不夠,我們前一晚來燙工作人員T恤沒問題!」

最後幾天,我們每個人都進入一種超脫狀態。

但神奇的是,事情居然一項一項完成了。不是沒有出錯,也不是全都完美,就這樣被撐起來了。


現場是一場體感錯亂的馬拉松

活動正式開始的前兩天,我們接到消息,原本預計參與的某位重要來賓可能無法出席,但當時還不確定。我那天一邊祈禱天氣、一邊重做所有與該來賓相關的流程、稿件與文件,一路改到深夜。

第一天白天場勘活動帳棚,天氣出奇地正常,台南好想工作室的 Howard 也特地過來打了聲招呼,另一批人在臺東數位遊牧據點趕工所有活動的道具和伴手禮,感覺有點趕但還算在計畫內;結果晚上 Welcome party BBQ 的接駁時間被松山機場的暴雨一刀砍斷。

台北捷運淹水、外賓延誤、接送時間全亂。我們緊急上線「分批餵食」策略,有人先吃、有人等。結果等外賓到現場時,肉只剩兩成,我們只好火速再去採購補肉。據說那晚民宿庭院擠進超過 70 人,超越該民宿歷史紀錄。

但我本人還來不及吞下一口肉,就接到通知住宿發票要重開,櫃檯馬上要下班。下一秒我人已經在計程車上奔向旅館,然後一路忙到清晨處理紙箱道具與各類稿件。那晚沒睡,真的沒睡。

第二天是「生活體驗 + 啟航儀式 + 文化走讀 + 晚宴 + 夜間體驗」五合一套餐。

上午拆成三軌進行,一邊前往台東糖廠參加導覽、一邊在青旅廚房參加 Co-cooking 早午餐共煮體驗,其他工作人員則是去戶外啟航儀式活動場地準備彩排。

戶外啟航儀式開啟了「挑戰風雨與流程交錯極限生存」模式,一早臺東風雨交加,即便提早進場,整個彩排行程還是大延遲,終於在活動前一刻彩排完,但活動現場一路上演的是:暴雨中保護所有紙類道具文件、慌亂中唸錯外賓名字、緊急加購帳篷和棧板擋雨。至於廁所……我們原本以為有,但它真的不能算是有。

報到區也同樣精彩。由於下雨加上帳篷太小,貴賓、工讀生、媒體、政府代表、TDNA 工作人員與路過參加者,全體同時卡在入口。報到卷軸簽一半,桌上資料濕一半,一張名牌重印三次,還有人回頭來問:「欸,這活動主題是什麼?」

我們還有一個第一批通過「數位遊牧友善商家」的上台領證橋段,友善商家們都蠻配合的,但因為我們這次想在啟航儀式前完成第一波公告,所以需要逐家實地複查、確認條件、邀請他們正式加入。整個過程不吵不鬧,但很花時間。我們幾個人活動前分批騎車、開車在整個臺東跑點,有些地方遠的要命,還得邊記錄資料邊送印證書。最後邀請到啟航儀式的幾位商家,冒著雨來現場上台領取證書,真的蠻感動的。

最複雜的是開熱氣球紙箱的象徵橋段,三方人馬二十幾人在一分鐘內在舞台周圍就位,留意道具紙箱不要濕掉和放錯位置、彩砲不要提早放砲、花圈戴好戴滿、所有長官不要站錯位置、主持人和音樂隨時預備,最後還要在幾分鐘內完成所有的拍照與引導。

地方走讀階段,行前提醒是「請記得帶傘」,但現場其實大家是在半淋半走中完成文化體驗的。不過還好大家都很隨興,活動就像散步一樣,自然發展,最後真的太濕,取消夜市晚餐改去室內吃薑母鴨。

晚上的文化市集更像民間生存模擬訓練。明明沒特別宣傳,鄉親排代金券還是綿延幾百人到隔壁路口,長輩操作註冊系統每三人需要一位救援,每停一次就有人問「這邊是排什麼的?」我們的 QR Code 掃不動、簽名筆寫不出、Email 驗證卡卡,現場一度在小小帳棚開啟三軌同步硬上救援。旁邊還有人邊拍照邊搖擺邊喊:「這氣氛很 local,讚。」

第三天行程主要由臺東縣府安排,本來想說收尾可以鬆一口氣。早上森林博物館導覽,中午豐盛的原住民午餐,下午江賢二藝術園區,整體行程安排的還不錯,但大家的行動太自由,時間比較沒抓得很精準,早午餐介於「沒吃到」與「咬一口被叫走」之間,有人說午餐一桌八千,但他只吃到幾根筍乾。出發時有工作人員臨時被指派「交通指揮小姐/先生」,還要吹哨集合大家。記得我們在森林博物館種的一棵樹,被不小心踩倒,驚呼一聲:「X,抱歉。」我相信那棵樹生命力不僅僅是這樣,他跟我們一樣會越挫越勇。

當天下午行程結束後,晚上還有一場我們在據點自己辦的小派對「臺東文化季」。據點雖然不大,但很有溫度。

現場有在地小吃、啤酒、原民雕刻小物 DIY、麻糬手作,還有一個叫「文化吃吃箱」的互動遊戲。
外賓一邊嚼著花生粉麻糬一邊刻木頭鑰匙圈,我一邊跟人聊天一邊還在改表單、整理收據。那種「氣氛很 chill 但內心還沒下工」的感覺,非常精準地總結了我們這三天的收尾狀態。

整場活動像一台拼裝列車,三天跑完 10+ 個子行程與 80+ 個人員變化,每天都有人突然多住、有人臨時離場,有人吃素卻拿到控肉便當。司機在最後一天很有自信地停錯地點,發票也在最後五分鐘才成功重印,不過值得欣慰的是,某位看不到幕後混亂的外賓在離開前表示:「你們的活動真的很棒!」

雖然三天下來大家都像被捲進一場未知難度的現場 improv,我們還是撐到了最後。不是因為流程完美,而是因為「出錯的時候還有人撿得起來」。這活動不是一場精緻的演出,但它確實是一場值得記得的現場。

某種程度上,這三天就像是在臺東進行一場「大人系生活體驗營」,你以為是來辦活動的,實際上是在邊工作邊練默契、邊崩潰邊重組自己。


收工不是乾杯,是集體被捏頸

文化季派對結束後,大家一臉「活動真的結束了,但我好像還沒關機」的茫然狀態攤在據點沙發上。有點想續攤,但身體又老實地表示「我現在能動已經是奇蹟」。

理事長提議:「要不要去唱歌?」我們回以無聲的眼神。

最後大家互看一眼,決定開啟一個比較務實的選項:「按摩」。
於是我們走進市區某家純按摩館,一想到可以放鬆,進門時沒有吵鬧、沒有寒暄,我們現在就是「生還者互助會」。

我被分配到按摩的房間後,心裡想著「這應該可以放鬆一下」,結果師傅一下按下去,我整個人像電流急急棒觸電:「啊啊啊啊啊啊——!」
我幾乎全程在叫,叫到連隔壁的隔壁房的工作人員後來問:「剛剛那是你嗎?我想說怎麼有人在喊救命。」

我心裡想:「這可能是這三天裡最激烈的活動了。」

按摩完身體終於靜下來,但神經還在自動刷新待辦清單。
沒有香檳、沒有收工儀式,只有集體癱瘓和慢慢回復人形。那晚大家都沒說太多話,但彼此都知道,我們活著走出來了,而且還多了一些厚度。


感謝大家撐過來了

活動結束後的幾週,我其實一直在想:這整件事最難的部分到底是什麼?是流程太多、睡不飽、天氣難搞,還是臨時變動沒完沒了?

但回想起來,好像也不是哪一件特別難,而是「每一件都不容易」,然後它們一次全來。

我們核心人員只有五人,也沒什麼超能力,只是剛好有一群人願意互相撐。你累的時候我接手,我快斷的時候你在後面補。撐著撐著,有些人發現自己其實撐得住,有些人發現,原來我們可以一起撐著過一段真的很硬的路。

這場活動也許不會被誰記一輩子,但它在我們心裡應該會留下一點東西。
不是成就感,也不是履歷上的什麼,而是那種「我們曾經一起搞砸、一起補起來」的記憶。

不是每一場經驗都會讓你變強,但這一場,真的讓我們長了一點厚度。

這次的活動主要是由台灣數位遊牧者協會(TDNA)籌辦的,我們是一個正在邊走邊整理、邊累邊推動的協會,努力讓工作與生活方式趨近理想,不只是想像,而是大家可以一起實踐的日常。
希望能幫助更多遠距工作者、創作者、自雇者,還有那些正在嘗試不同生活方式、不想被綁在固定辦公桌的人,在台灣或世界各地找到能安心生活與自在工作的位置。

如果你也在尋找一種不那麼制式、但不那麼孤單的生活方式,或許可以來看看我們在做的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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